石崇武本已十分阴沉的脸色登时变得愈发难看，颇不耐烦地朝那土匪挥手道：“你下去吧。”

那名土匪随即告退走了。

张焕不禁问道：“怎么啦？是那帮行商又上门挑衅了么？”

石崇武摇头道：“不，是我大哥来啦。”

张焕一怔，随即笑道：“来得可真是巧啊。我与姜兄弟前脚方来不久，蒋大当家后脚就跟了过来。别的不说，只怕石二当家的一举一动，都被蒋大当家的看在眼里啊……”

石崇武自然听得出张焕有挑拨之意，但偏偏张焕所言，确有道理，故此无法辩驳。

张焕忽又别开话题说道：“实则，我此次前来，我家主人另有吩咐……”

石崇武忙起身问道：“有什么吩咐？”

张焕微微一笑，道：“既然蒋大当家已经来了，此事容后再说不迟。”

石崇武只得按捺住躁动的心绪，坐回椅子上。

张焕听得屋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，随即举起酒杯，假意说道：“多谢石二当家的招待。”

忽听有人大笑道：“老二，你堂中来了贵客啊？”

话音刚落，一个嘴角带笑的中年男子闯入大堂。

这人身形彪壮，留着两撇胡子，一双眼睛十分锐利，好似鹰隼。

姜海晏初见仇家，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怒火。

待要出手，忽想起此时尚在虎穴，动起手来，只怕石崇武虽有异心，此时还是会与蒋相种一边，他与张焕可对付不了数百命土匪。

便只能强摁下心中怒火。

坐他对面的张焕初始见他满脸戾气，也是吓了一跳。这时见他恢复平和，这才松了口气。

石崇武已经站起身来，换上一张笑脸，道：“大哥，你怎的来啦？来得正好，我来与你介绍一下，这位是姜海晏，姜小兄弟，我此前同你讲过；这位则是常大侠的扈从……”

蒋相种笑道：“哦？即然是贵客，何必领到聚贤堂去？莫不是私交吧？”

“这……”石崇武神色慌慌张张，一时说不出个理由来。

姜海晏却道：“这位就是蒋大当家吧。”

蒋相种面向姜海晏，止不住地打量他，终究未能发现什么端倪，便道：“姜海晏姜小友，老二救出常大侠回山后，着实提到过你。不错，长得一表人才，年纪轻轻的，本事已是不小，真可谓英雄出少年呐！”

姜海晏假意笑道：“我二人原本是要来拜会蒋大当家的，但此前与蒋大当家素未谋面，是以不敢冒昧叨扰。只因我此前与石二当家有过患难经历，故此我二人才先造访石二当家，想请石二当家当个中间人，带我二人求见蒋大当家。没想到，蒋大当家竟然亲自过来啦……”

“是是是，就是这样！”石崇武松了一口气，附和的同时，给了姜海晏一个感激的眼神。

蒋相种却道：“搭救常大侠时，老三也去了。老二，既然是常大侠的人，你怎不叫老三也过来见上一见？”

张焕插嘴道：“顾三当家当日救出我家主人，便率部回山，我因没有亲身参与劫狱，是以不曾见过顾三当家。何况，石二当家救出我家主人后，还与我家主人促膝长谈，论交情，我自然与石二当家亲近些。”

蒋相种疑道：“是这样吗？”

张焕笑道：“此番自然是要逐一拜访三位当家的，只是因与石二当家熟识一些，故此先见了石二当家。不想，竟是因此惹恼了蒋大当家，实是罪过啊！”

蒋相种哈哈大笑：“这是什么话？我只是听手下有人说，方才有外人到访老二，寻思并无外人与我等有多大交情，心中好奇，这才过来看上一眼，说不准便能结识两个新朋友呢。”

姜海晏道：“竟是以这种方式同蒋大当家见面，真是惭愧……”

“有何不可？老二啊，你招待贵客的东西，似有点寒碜啊。二位贵客何不移步，现在随我去聚贤堂，也好让我也尽一下地主之谊？”

姜海晏与张焕对视一眼，张焕道：“蒋大当家盛情邀请，我二人理当不该推辞。只是……石二当家见我们远道而来，已刻意备下了这些酒菜。我二人，已吃了半饱啦，何劳蒋大当家再费酒食啊？”

蒋相种摇头道：“此言差矣。我那聚贤堂，可不只有酒食。”

张焕奇道：“还有什么？”

“去了便知。”蒋相种转头看向站在一旁不敢言语的石崇武，道：“老二，既然这二位贵客是常大侠的人，也该让老三见见。你去‘叔平堂’，将老三叫过来吧。”

石崇武踌躇道：“老三……老三那日回山遇到蒙古兵偷袭，吃了败仗，本部人马几乎折损殆尽，听说这几日心情不畅，闭门在家，只怕轻易不会出门吧……”

蒋相种道：“你自放心。二位皆是贵客，更有常大侠遣来的人，他素来倾佩常大侠为人，听说是常大侠遣人来了，定会过来一见的。”

石崇武偷偷瞥向张焕。

张焕一见，便知道石崇武是在向自己征求意见。换个角度来看，则证明石崇武已经信得过他了。

当下便对石崇武点了点头。

石崇武这才回复蒋相种：“既然如此，那小弟这就走上一趟。只不过，能不能将老三请过来，我还说不准。届时未能请到，还望大哥莫要怪我才是。”

蒋相种笑道：“大家都是手足兄弟，说什么怪不怪的？你只管去就是了。”

石崇武又看了一眼张焕、姜海晏，随即出门去了。

蒋相种笑道：“二弟招呼，多有不周，还请两位贵客莫要见怪。且随我来。”

张焕与姜海晏只好跟在蒋相种身后。

仲和堂在西、叔平堂在东，蒋相种的聚贤堂，则在南。聚贤堂里的土匪，大多是前一任土匪头子留下来的部下。

至于蒋相种的本部人马，只有少数待在蒋相种身边听从差遣，大多数都驻扎在北边。

几人来到南边的聚贤堂。

聚贤堂相较于仲和堂，自然要宽绰上不少，不仅布置整齐，手下的土匪，也都各司其职，井然有序，一看便与仲和堂大有区别。

蒋相种当即吩咐下属备宴。

张焕连忙打断道：“方才已同蒋大当家说过，在石二当家那里，我二人已吃了半饱，酒食什么的，便不要浪费啦。”

蒋相种道：“既然如此，那就委屈二位啦。待晚间，再备好酒好菜招待你们。”

二人客气道：“叨扰啦。”

蒋相种又吩咐手下人，准备乐师、舞姬。

待三人依次落座。

不一会，便有一个白发老翁抱琴、两个女子手持洞箫，依次走进大堂。两名女子分立左右，抱琴老翁则居中而坐。

随后又有九名衣衫单薄的女子相继走进，在抱琴老翁的后方列成方阵。

一时，琴声起，箫声扬，琴箫合奏。

舞姬们则翩翩起舞。

琴箫合奏，声音相辅相成，配合得可以说十分适当。但这九名舞姬，原本身高、体型便有较大区别，高矮胖瘦，各不相同，是以整体外观便不见协调；兼之动作有快有慢，有的熟练、有的颇感生疏，乍一看，着实说不上有多优美。

蒋相种依旧笑呵呵的，却左看看、又看看，目光一直放在姜海晏与张焕身上。